刘野(刘野当书成为画布上唯一的主角)

时间:2022-12-15 浏览:82 分类:百科

刘野作品《禁书5号(巴尔蒂斯变奏)》

刘野作品《书1号》。

一本书,或者说一个阅读者的姿态,始终贯穿在刘野的生活与绘画之中。

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以来,艺术家刘野以各种形式、角度和内容来绘制书籍——打开的书、空的书、成堆的书、拿着的书或者正在阅读的书。

这可能归于其家庭的影响:刘野的父亲是一位儿童文学作家,在相对闭塞的成长环境中,父亲将许多作家和作品介绍给他,这培养了他对童心的维护和对书本形式的终生欣赏,并延伸到自己的艺术实践中。

相较于同时代的创作者,社会变迁的激流并未在刘野的画布上有过多的呈现,他的创作更显迂回和内敛,但在取材上开阔很多。

人类文化艺术长河中许多经典文本和形象曾被刘野一而再、再而三地引用至自己的创作中,比如蒙德里安、米菲兔、安徒生童话、包豪斯以及张爱玲,这些被艺术家热爱的形象无不被严谨地统筹在画面需要的结构中,以其一以贯之的笔触和色彩来塑造,许多意象不乏以书的样貌出现。

1998年,刘野在阿姆斯特丹国立学院驻留6个月,在那期间,他第一次遇到了米菲——一只异常可爱却又面无表情的兔子。

艺术家迪克·布鲁纳于1955年创作的米菲在荷兰无处不在,俘获了求学的异乡人,并最终成为刘野作品中经常出现的主题。

“迪克·布鲁纳是我的达·芬奇。”刘野这么说。

2013年,他描绘了一本打开的书,上面是散落的彩色铅笔和米菲的插画,他取名为《米菲艺术家》,掺杂了自我参照的幽默。

刘野反复画的一本书,是1995年出版的、关于蒙德里安绘画和构图的专著,封面上使用了标志性的三种颜色——红、黄、蓝。在北京学习工业设计时遇到他的作品后,刘野的画作中以无数种方式出现了这位构成主义大师的元素:我们可以看到蒙德里安的画与米菲配对,阅读者手中的蒙德里安书籍,悬挂在画廊墙壁上的蒙德里安画作。

或者更普遍地说,蒙德里安在刘野作品的色彩和构图中从未退场。

偶尔,刘野也会反抗这种影响。比如在1995年的画中,刘野通过将蒙德里安画作倾斜45度的形式来反抗他严谨的直角。

刘野也会画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年轻女孩站在蒙德里安的画作前——部分原因是蒙德里安讨厌绿色。

“有时我觉得他是我的老师或父亲,”刘野解释道,“我非常爱他,以至于有时我不得不与他作对。”

《书21号(卡尔·布劳斯菲尔德,〈出版作品全集〉,塔森出版社,2017年)》

《书6号》

《书15号(〈洛丽塔〉,奥利匹亚出版社,1955年,第14页)》

《书30号》

自2013年《书》(Book Painting)系列作品开始,书逐渐从刘野作品中的配角,成为唯一的主角。

这组作品试图以特写的方式描绘书本,刘野以此强调书的形式、质感,同时也营造着冥想、沉思的气氛。

在绘画技法上,刘野会经历非常缓慢而细腻的过程,将颜料一层一层地进行涂刷和建构,缓缓达成犹如上了釉彩的表面,它们让人想起早期荷兰绘画的丰富和细节。

一些书是匿名的,只有一个无字无图的样式,在画布里像是形式主义的色彩填充,又像是所有中国美术生都要面对的静物写生。

无论是书皮的色彩、书脊的形式感,还是书页的厚度以及书翻开与否,都会被画家认真考量。

《书》系列作品中,有两本红皮书原型来自国外,一本是建筑师彼得·卒姆托(Peter Zumthor)的第一本著作《建筑思想》(Architektur Denken),另一本则是艺术家巴尼特·纽曼(Barnett Newman)的作品全集。

“书……本身就会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刘野强调。

有些画作则严格复制书的每个文字的细节,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刘野对小说《洛丽塔》三种版本的第一页的反复描绘,这也延续了刘野作品中的小女孩形象。而另一些则涉及对“画书”这一行为的内核讨论。

皮埃尔·梅纳尔是博尔赫斯在《〈吉诃德〉的作者皮埃尔·梅纳尔》中杜撰的小说家。

他不甚成功,是一位不怎么旁征博引的洗稿人,对照着《堂吉诃德》某些篇章逐字逐句地创作出了《吉诃德》。

他不是模仿和机械地照搬,而是要在对书的“描摹”中创造正宗的“吉诃德”。

在读到这个故事后,画书的刘野在这个虚构人物身上认出了对书相似的野心,或是虚妄。

梅纳尔选择了《堂吉诃德》第一部的第9章、第22章和第38章的片段来重写,而刘野选择了卡尔·布洛斯菲尔德(Karl Blossfeldt)出版于1942年的《自然的艺术形式》的第47、49、61、113、115页来绘制。

刘野给自己设置好游戏规则——像扫描仪一样地工作,殚精竭虑、谨小慎微地复刻书里摄影作品的每一处细节,“我的眼睛用来扫描,手中的笔用来输出”。正本和副本间暧昧而危险的关系在笔尖一丝丝展开。

这无疑指涉了欧洲中世纪的绘图手抄本,以及在中国卷轴和手卷中广泛出现的图文并茂书法式的视觉形式,还涉及了机械与摄影的复制技术、将印刷和摄影图像转化到绘画领域的转译。

在这件作品中,书变成绘画的过程,是一个极具论述性的事件,延续着文学与视觉艺术之间的关系。

在博尔赫斯眼中,梅纳尔的文字语言比塞万提斯更丰富多彩,因为“三百年不是白白过去的”,完全相同的文字却有更丰富的含义。那刘野绘制的书籍会比书的内容本身拥有更多含义吗?我们难以知晓。

因为当书成为画布上唯一的主角,三维被浓缩成二维,一切可读的都被藏了起来。

它不可翻阅,只能俯瞰视觉迷宫以求破译;画框之中的它也难以触摸,我们只能在画家的笔触和绘画颜料的痕迹里,推测作品从具象到抽象的层层褶皱。

这是一个寓言式的结果,书本——文字的容器——变成了意象,而绘画成为了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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