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撒满了大地与月光一起为人间在黑夜中增添一些光亮。
邢氏躺在柔软的床上久久不能成眠，她回忆着自进了国公府所见到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各种金银器皿更是随处可见。
饶是自诩见过了大场面的自己也不由得对国公府的富贵心生向往，如今更是不知自己千里迢迢地过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辰时一刻，邢氏自觉刚刚睡着便听贴身侍女叫起“夫人，大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邢氏用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让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苗条的妙龄少女就走了进来“给母亲请安。”
“莹姐儿快起来，怎得这么早就过来了，可给你外祖母、舅母请过安了？”
张莹看到邢氏神色不太好“回母亲的话，外祖母发话让女儿这几日多陪陪母亲，无需去给她请安了。母亲可是没有休息好？”
邢氏叹了一口“大约是有些认床，昨天并未睡好。过几日就没事了。”
“那女儿给您揉揉吧”
看到张莹就要起身为她按摩头，邢氏赶紧拉她坐下“有丫头们在呢，哪里就用到你了。莹姐，母亲且问你，若是真的离开国公府你可会后悔？”
张莹一愣，双眼瞬间就被泪水填满“您是知道的，自从娘病逝之后爹爹就把女儿送到了外祖母身边。若说舍得外祖母那是假的，可是国公府到底不是女儿的家，女儿早晚都要回家去的。”说道这里，张莹看向了邢氏一脸真诚地说道“只是没想到母亲竟会带着小弟亲自来女儿回家。”
邢氏拍了拍张莹的手“我既然嫁给了你父亲那就是你的母亲，你虽然不曾在我身边待过一天，但是只要你叫我一天母亲我就要为你负责。莹姐儿，你自幼早慧应当知道我此次前来不光是为了接你回家，还是为了和你外祖母商量你的婚事而来。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张莹含羞带怯地说道“一切都有母亲做主。”
邢氏还有说些什么，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子跑了进来。这个孩子长得白白净净、虎头虎脑的让人看了不由的心生喜欢。
“娘、姐姐。长生来了，你们可有想长生啊。”
张莹看着跑得一脸汗水的亲弟，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慢一些，我和母亲都在这，又跑不了。”
小长生亲昵地抱着张莹的胳膊“娘亲是跑不了，姐姐就说不好了。姐姐永远陪着长生好不好。”
张莹拿出帕子给小长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好，姐姐哪里都不去，就陪着长生。”
“莹姐儿，你别理他，他就是个顺杆爬得主。”
小长生淘气地向邢氏吐了吐舌头“娘亲坏，姐姐才不会不理长生呢。”
说话间，丫头进来询问是否用膳。邢氏点了点头，母女三人用完膳之后就前往了国公府老夫人的院子。
“给老夫人/外祖母请安”
“好好好，快起来。”国公府老夫人笑着叫起“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
还未等邢氏说话，小长生便道“习惯，习惯。长生睡得可香了。”
稚嫩地童言逗得屋里的人哈哈哈大笑起来，小长生虽然不知道人们在笑什么，但是看着人们在笑他也跟着笑起来。
“邢夫人，你养的这个孩子可真好。”
“老夫人，您可别夸他，这一夸就不知道天南海北了。”
“娘亲说谎，长生认识南北。”
众人一愣，然后又放声笑了起来。邢氏则是羞红了脸。
说笑了一会儿，就让张莹带着长生出去玩了。
老夫人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来的目的，只是莹姐儿是我老太婆自小养大的，就这样离开我可舍不得。”
邢氏笑道“瞧您说的，倒像我是那土匪一般了。莹姐儿是您亲自养大的，我哪里能说夺走就夺走。只是老爷病逝前曾为莹姐儿相看过几户人家，如今孝期已过，人家来问是否愿意继续商议。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唯恐耽误了莹姐儿一辈子。这不想着您老人家见多识广，就自作主张地跑过来听听您的意见吗！”
老夫人一愣“女婿生前已经给莹姐儿相看人家了？”
邢氏点了点头“是，相看了几家。我想着有国公府在定能给莹姐儿在京城找一个好人家。但是又想了想，如今都讲究个门当户对。莹姐儿虽然说有国公府做主但是说到底也只是国公府的表小姐，看上莹姐儿的人家只怕也是看上了国公府的富贵。到时候配的也不过是嫡次、嫡幼子。以莹姐儿的聪慧到底是委屈她了，倒不如嫁回江南做宗妇。”
说道这里，邢氏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自然，我也是有私心的。您也知道，张家子嗣不丰。如今张家嫡支只有莹姐儿和长生了。长生年幼，还需要姐姐、姐夫帮扶。若是离的近一些，日后对于长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老夫人刚要说些什么，突然从外面冲进一位十五六岁的年轻公子“婶娘这话我不敢苟同。表妹体弱，宗妇事多岂不是要将表妹累坏了。另外，张家嫡支虽然子嗣不丰，但是旁支并非没有子嗣。又为何将振兴家族的重担都压在表妹身上呢。”
国公夫人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孽障，你胡说什么呢？还不住口。”
国公夫人看着了一眼邢氏，见邢氏只是在垂眸喝茶，请罪道“让妹妹见笑了，这个孽障自幼与莹姐儿一起长大，如今听说莹姐儿要离开舍不得才出言不逊。”
邢氏笑道“早就听说二公子一片稚子之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有一个这般疼爱妹妹的兄长也是莹姐儿的福气。”
老夫人看到国公夫人和邢氏你一言我一语将今日小孙子的言行归到了兄长疼爱妹妹的份上，便知道这两个人都不同意外孙女和孙子的婚事。
抬头看到孙子如果一头深受重伤的小狗独自舔舐着伤口的时候，老夫人心疼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邢夫人，老身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莹姐儿好。只是老身实在是舍不得莹姐儿离开。你看我这个小孙儿可能入了你的眼啊。若是他们两人成亲，舅舅是公爹，舅母是婆母。任谁也欺负不了她去。”
老夫人此言一出，国公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暗恨。二公子的眼睛则瞬间亮了起来，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邢氏。
邢氏轻叹一声，还是来了“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二公子如今可有功名？
此话一出，国公府众人陷入了沉默。二公子张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邢氏见状立马轻笑道“瞧我这记性。老爷曾经说过，国公府的人都是极为沉稳的，想要二公子是为了更有把握拿下前三甲才没有参见科考吧。”
见到邢氏给了一个台阶下，其他人也就顺势下坡了。
二公子颓废地向众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国公府的大少夫人见状含笑道“夫人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可要多待一些日子啊。”
邢氏点头道“这是自然，下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呢，所以这次定要尽兴了。”
几人不再说张莹的婚事，倒是也其乐融融。
吃过午饭，邢氏借口睡午觉就离开了。
刚刚回到院子，侍女来禀“夫人，管家来报，家里的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搬过去住。”
“此事不忙，白芷你且说说这国公府的二少爷如何？”
白芷皱了皱眉头“二少爷人很好，可是就是人太好了，总觉得二少爷与府里的丫鬟们没有一点界限。”
邢氏唇角微勾“看来这才是大小姐偷偷写信给我的原因。大小姐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通透、聪慧。”
目睹了全程的白芷皱着眉说道“奴婢担心老夫人不肯善罢甘休。”
邢氏用帕子擦了擦手“那又如何，国公夫人是二少爷的母亲，我是莹姐儿的母亲。我二人不同意这门婚事，任凭他人这怎么折腾也是无用的。”
正说着张莹牵着长生的手走了进来“母亲/娘”
邢氏示意白芷退下，笑着牵过长生“玩的可还开心，有没有欺负姐姐啊。”
长生摇头道“没有，没有。长生是男子汉，要保护姐姐，怎么会欺负姐姐呢。”
张莹笑道“是啊，姐姐以后就靠长生保护了。”
邢氏捏了捏长生的脸“刚刚管家来消息，说是咱们在京城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住进去。今日你外祖母提起了你和你二表哥的婚事，我想着无论亲事成不成还是尽快搬出去的好。你觉得呢。”
张莹听闻要搬出国公府心里有些难受“都听母亲的。”顿了顿“母亲可答应了外祖母提的亲事？”
邢氏摇了摇头“莹姐儿，你父亲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短时间内不可与京城任何人家结亲。我想着这里面也包括国公府，所以就…..不过，你放心，我也没有明说，若是你有意，那我便依了你。”
张莹也不答话只是反问道“母亲可见过二表哥了？母亲觉得二表哥如何？”
邢氏想了想说道“你二表哥长得极好，用公子如玉世无双来形容在合适不过了。”
张莹喃喃道“是啊，表哥长的极好，可也只是长的极好而已。”
邢氏用手摸了摸张莹的头“好孩子，你是个通透的。既然如此，明日我便与你外祖母说搬出去住。你就留在国公府里多陪陪你外祖母如何？”
张莹点了点头“女儿与母亲一起搬出去吧。”
邢氏摇了摇头“我娘家弟弟要来参见科举，他虽然是你名义上的舅舅，但是与你年岁相当，长期住在一起不合适。”
第二日，邢氏提出离开国公府之后，惊得老夫人站了起来“可是府里招待不周，怎么就要离开了呢？”
邢氏笑着摇头“哪能啊，再没有比府上照顾得更周到的了。只是我娘家弟弟要来参加今年的科举，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个小辈。再住在府里就不合适了，更可况，只把他们留在府里我也不放心。老夫人，莹姐儿已经到了年纪了，不好与外男同居一府。就麻烦您再多多照料她几日了。”
老夫人自然听到外孙女暂时不用离开，自然是开心地不得了。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长子竟然有将外孙女送进宫的想法。
“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将莹姐儿送进宫？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不清楚吗？还有张家，你当张家人都是死的吗，这么糟践她们家的女儿？”
国公跪在地上“母亲莫恼，您听儿子说啊。莹姐儿这般才貌在外面随意嫁人实在是可惜了。倒不如送她进宫谋取富贵，至于张家，那个邢氏是个通透的，儿子想她能想的明白。”
“那小二呢？你明明知道他对莹姐儿一往情深，你这般做可想过他。”
国公爷听到老夫人说这话叹看一口气“儿子就是想到了他在决定将莹姐儿送进宫的。男子可以深情但是不能痴情，您看看他如今都成什么样了。如今只有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才好。”
老夫人眉头紧皱“既然如此，你成全他们不就好了吗？莹姐儿也是你看着长大了，你又何必棒打鸳鸯呢。”
“娘啊，咱们家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张家已经落寞帮不了咱们什么了。事到如今还是尽快让小二死心迎娶一位高门大户之女才好。”
老夫人抓住国公爷的手“此话当真？”
国公爷无奈地点了点头“不然的话，我怎么舍得。他们两个一个是我的亲子一个是我的亲外甥女啊。”
张莹站在门外听到这些消息震惊不已，她知道舅舅、舅母不想自己嫁给表哥，可是却没有想到为了不让她嫁给表哥，舅舅、舅母竟然想将自己送进宫去。
此时的张莹感觉全身发冷，她不知道谁还能救自己。正如舅舅所说，把自己送进宫去无论是对国公府还是对张家都是双赢的局面，既然如此，继母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表姑娘，您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听到询问，张莹回过神来“没事，我想去看看母亲却不知道怎么和外祖母说。”
外面说话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是莹姐儿吗？进来吧。”
张莹快步走了进去“外祖母、舅舅。”
老夫人拉着张莹的手“这是怎么了，这么凉？”
张莹摇了摇头“莹姐儿没事，只是想着弟弟喜欢冰雕的东西，便亲自给他雕了一个。外祖母，莹姐儿想给弟弟亲自送过去，好不好。”
老夫人本是不赞同，但是想了想却发现没有理由拒绝“去吧，早去早回。”
“是，莹姐儿明白了。”
来的张府看到邢氏的那一刻，张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吓得邢氏一激灵“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张莹摇头刚要说没事，可是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邢氏一旁的年轻男子皱眉道“你莫要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呢。”
张莹流着泪看了一眼年轻男子越发的委屈了。
邢氏瞪了他一眼“你闭嘴，你都吓到莹姐儿了。莹姐儿乖，不哭啊。那是你小舅舅，是小舅舅不好一会儿母亲就打他。”
张莹见到邢氏慌乱地哄着她破涕而笑“母亲，您真好。”
邢氏拍了拍张莹的手“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张莹哽咽地将国公爷和老夫人的话告诉了邢氏，把邢氏直接气笑了“国公府这是把你当成了他自家的女儿了？虽然这些年你是在国公府长大的，但是张家却也没少往国公府送东西，那些东西莫说养你一个，就是养你十个也养活了。”
张莹这是第一次听说此时，不由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莹姐儿不怕啊，你是张家的女儿，只要张家不开口就没有人能把你送进宫去。”
“姐，我看莹姐儿也别回国公府了，我怕不知道哪一日莹姐儿就被国公府给卖了。”
听到自家弟弟的话，邢氏瞪了他一眼。不管怎么说国公府养了莹姐儿这么多年，莹姐对国公府还是很有感情的，怎么能当着莹姐儿的面这般说国公府呢。
邢涛摸了摸鼻子“我不说就是了，我出去让人打听打听这是怎么回事，然后咱们再做决定。”
晚饭时分，邢涛面色不好地回来了“国公府的确惹上了大麻烦，不过只要不涉及人命最多也只是夺爵。”
“那要是我进宫的话可以救国公府吗？”
邢涛摇了摇头“当今圣上并非是昏君，并不贪图女色。”
邢氏拍了拍莹姐儿的手“你不要多想，只要人没事就好了。到时候咱们可以多帮一下他们。”
国公爷没想到邢氏以强硬的态度拒绝了送张莹进宫的事情，并迅速带张莹回到了江南给她订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一年之后，国公府事发。这时候邢氏才知道原来国公爷在夺嫡之争中站错了队。当初要把张莹送进宫也是因为他所支持的皇子处于了劣势，想让张莹进宫吹一吹枕边风。如今这个皇子被幽禁，他的一众党羽全部被抓。
好在国公爷能力一般，并不得皇子的器重。所以国公府也只是被夺了爵位，查封了家产，众人倒是没有生命之忧。
张莹跟邢氏商量之后，在江南为国公爷一家买了一个小院子将其一家接到了江南奉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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